2年前和《黑猫警长》的导演戴铁郎老先生见过一面,聊过这个话题。当时还有《黑猫警长》的制片印希庸先生、前美影厂员工陈思毅在场,互为佐证,所以我觉得这个来自导演本人的说法应该可信一点。你们在网上搜到的那篇《戴铁郎 艺术是我余生的归宿》便是那次采访后我写的,这也是戴爷爷鲜少几次接受的媒体采访之一,不要在评论中激动地让我解释了。

戴铁郎最初搞《黑猫警长》的时候,厂里根本没给他配团队,于是他启用了很多刚刚进厂的年轻人,大家花了 10 个月做出了两集动画片,在内部放映后却被叫停了,理由是:“里面打打杀杀,不符合传统美学,里面的科学道理也没有什么艺术性。”直到一年半以后,一位电影局领导看了,觉得不错,一些小朋友试看后,反响也很热烈。在不做任何宣传的情况下,《黑猫警长》上映了。

《黑猫警长》播了 5 集,但在第 5 集结尾黑猫警长打出“请看下集”的字样后,观众们却再也没能等来第 6 集。因为那一天——

戴铁郎先生的原话:“那天我被叫去人事处,他们递给我一张退休证,说我年龄到了,该退了。那一瞬间我愣住了。醒过神来后,我一句话没说,拿了退休证转身就走。”

至于美影厂为什么要这么做,涉及私人恩怨,他人隐私不便透露。关键在于,这样一部优秀的动画片太监了,其实没有什么惊天黑幕,只是因为那个年代的人心险恶。

我再说一些很令我动容的细节:

《黑猫警长》上映后,给美影厂带来很大效益。最初,黑猫的周边产品一出来,就被一抢而空。但对戴铁郎来说,黑猫警长问世后,反而离他远了——小商店里都在卖黑猫警长,但没人想到给他送一件。于是,他自己掏钱,买了一辆黑猫警长的摩托车,放在家里,视如珍宝。

几年后,有个朋友带孩子来玩,孩子看到那辆摩托车,向戴铁郎提出借回去玩两天,然后借走就不还了。后来,戴铁郎还专门找朋友提起过这件事,朋友说,小孩子玩腻了那辆摩托车以后,就借给了亲戚家的小孩玩,然后被弄坏了。

戴铁郎说:“没事,弄坏了你也给我。”结果那朋友挺不好意思地说,亲戚家看到弄坏了把它扔了。戴铁郎说了声“哦”,心里难过得不得了。后来,残了半边机翼的直升飞机、别人丢弃的黑猫警长 T 恤衫,戴铁郎都把它们捡回家收好。他还用陶土捏了个黑猫警长,放在窗沿上,每天看看。

2010 年,《黑猫警长》电影版被搬上了荧幕,许多 80 后带着孩子去电影院重温经典,创下 1500 万元的票房收入。即使昔日的“黑猫爷爷”垂垂老矣,可他创造的形象却依然威风凛凛地活在年轻人的心中。

那天,“黑猫爷爷”坐在 50 平方的居室里,用一个下午时间,平心静气地回顾着自己的坎坷一生。说到不堪回首的往事,他也只是哈哈一笑。他人生的头 50 年里,正逢中国历史风云突变,他的命运也如同风中飘蓬,不知明天会落到哪儿。到了暮年,他从街上捡回瘸腿的流浪狗回家养着,直到后来养得健步如飞,他突然悟出其中道理:“人应该向动物学习,到哪里都能生存。你不可能一直顺利,你没法知道明天会怎样。”在人生受冷遇的 27 年里,他回到家关上门后,笔耕不辍,他说自己“不争不抢,就当是时机未到”。创作却从未停止过,他要为自己可能成为导演的明天做好充分准备。

面对看《黑猫警长》长大的晚辈,他的语气充满怜爱:“你还年轻,未来还很长,要过好每一天,抓住幸福。我呢,尽管已夕阳西下,但我也要过好每一天。”

有人向我说起那年《黑猫警长》的再映盛景,媒体叩开“黑猫爷爷”的门,80岁的他坐在窗边,凝视着自己捏的黑猫警长的模型,二十多年的风化,使黑猫周身布满裂缝,还掉了一只猫耳。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,说:“这是一个好时代,好到让我常常遗憾,要是再年轻一点就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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